劉四喜再次醒來時，發現自己的身體陷在泥濘沼澤中，懷中的小狐貍還在。

他抱著白毛小狐貍，吃力地從沼澤中挪出來，與昏迷的小狐貍平躺在沼澤邊的大石上，繼續睡，再次醒來時，頭頂一片溫柔晨光，秋空碧藍如洗。淺黃色的樹葉落在綠油油的沼澤地上，黃綠相間，甚是好看。

“碧雲天，黃葉地啊，秋色連波，波上寒煙翠。”劉四喜輕念。

忽然，他聽到一陣鳥叫聲。擡頭一看，只見大雁在空中飛過，似乎是去更南的地方過冬去了。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冷。

不遠處的青松樹上，小松鼠在蹦跳；身邊還有小野兔飛跑而過，藍色的小蝴蝶落在小狐貍的身上，似乎把她當花朵了。

劉四喜晃了晃不省人事的白毛小狐貍：“餵，零零九，你醒醒啊！”

小狐貍絲毫未動，且呼吸微弱。

“神仙妹妹，你不能死啊！”

劉四喜的心中又開始劇痛，幾乎要落淚，他把小狐貍抱在懷裏，為它取暖，它的身體卻怎麽也暖和不過來，且呼吸越來越弱。

“千萬不要死啊，求求你了！”

劉四喜強忍著心痛，四處張望，意外發現了山崖上的一顆大靈芝，忙去采摘。

可是，鬼知道這山體為什麽這般的滑——他每每攀登過五尺餘高時，因為腳下毫無踩踏物，總會從山石上跌落，摔得他腰都快斷了，全身的衣服破得猶如丐幫的人士。他的手指也被山石劃破，血淋漓的。

“我一定要拿到它！”第二十次從山石上摔下時，劉四喜發誓。

可是，不知從哪兒跑來一只小兔子從他身邊掠過，一口叼走了靈芝。劉四喜只好忍著傷痛去追。

莫名的，他的腳步變得飛快，像是得了上好的輕功一般，他竟追上了野兔。將靈芝捧在手裏的時候，劉四喜望著自己的雙腿，心生疑惑：“我什麽時候會武功了？”

然而，他已顧不得這些，他忙生了火，將靈芝烤了，嚼了餵小狐貍。小狐貍吃了靈芝，竟變回了人形。卻依舊在昏睡。

劉四喜就拄著腮，端詳了她的睡顏許久，最後，撫摸著她破碎的袖子，輕輕念道：“青青子衿，悠悠我心，但為君故，沈吟至今。”說完，將她淩亂的頭發輕輕攏整齊，繼續端詳，直到他連打幾個噴嚏。

劉四喜幹脆將恢覆人形的零零九背到山洞，素來不殺生的他竟然捕獲了一只野鴨。

“對不起了，野鴨子，我回到家中一定好吃好喝供奉你。”劉四喜含著淚將野鴨宰殺了，在洞中烤，烤了一陣子，鴨肉的香氣傳來，零零九也睜開了眼睛。

“好香……“零零九有氣無力地道。

劉四喜惆悵地道：“當然。我可是為了你第一次殺小動物呢。”說著，眼圈紅了起來。

“你吃掉了那麽多蝦，都不算動物麽……”零零九白了他一眼，被那只破龍折磨了許久，她早已耗盡力氣。

劉四喜掰下一條肥肥的鴨腿，笑嘻嘻地在零零九面前揮舞：“想吃不？會做飯的男人，是不是很性感！”

零零九卻躺在那裏，撅著小嘴不動彈。

劉四喜馬上心領神會：“被那只綠蝦折磨的沒有力氣了吧？叫一聲親老公，我就餵你！”

零零九氣得七竅生煙：“叫你個頭，餓死都不叫！”

劉四喜眼珠一轉，“好吧，那你叫聲四喜哥哥？”

零零九幹脆閉上眼睛，扭過頭去，過了一陣，卻見劉四喜將鴨腿撕成片，湊到了她嘴邊：“好吧，不逗你了，快張嘴。”

烤野鴨的肉沒有放鹽，也沒有孜然，香料，鴨肉入喉時，卻意外的可口。零零九擡頭打量著餵自己吃東西的男人，只見他雙目汪著一股清水，三含著笑，七分含情，如果目光也有溫度，那他的目光，如盛夏的午後的陽光一般。

“看什麽看！”零零九沒好氣地說。

“非也非也，你不讓我看，難道讓我把肉塞到你的鼻子裏？”劉四喜嘻嘻笑著，將目光收斂了些，這次，他的目光如暮春雨水。輕靈，溫潤，潤物細無聲，零零九只覺得心中莫名滋生了一只春筍，在這雨後瘋長，瞬間成林。

“餵，你不讓我看，你為何看我？”劉四喜寵溺地笑著，將最後一片鴨肉餵入她的唇中，用自己的袖子給她擦了嘴，忽然，炸彈一般蹦起來：“我去取水！”

眼看著劉四喜用竹筒煮水，煮熱了水餵她喝水，忙的不亦樂乎，零零九的眼淚嘩嘩地流下：“你幹嘛對我這麽好！你知道我是狐貍嗎！”

“我知道啊，我又不是黃鼠狼。”劉四喜搬來枯草，為兩人鋪床。

“那你知道妖魔都不是好人嘛！”零零九哭道。

“當然，人是人他媽生的，妖是妖他媽生的，就算有了仁愛之心，妖也不會是人妖，更不會是人。可是，我看你喜歡的那個白發的帥哥妖品還不錯啊，你也是……”劉四喜枕著自己的雙臂，躺在零零九的身邊，若有所思。

“而且，神又如何？你看那只青蝦，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人，難道神就都是好神嗎？我看他都不如你的優曇花叔叔講道理。”劉四喜嘆息一聲。

零零九不語。

篝火的映襯下，劉四喜本就斯文俊秀的側臉顯得分外俊朗，雖不如她的優曇花叔叔那般英明神武，卻也是個不折不扣的佳公子。然而，這個肉胎的人類為了她墮入懸崖，此時，卻在樂不可支的哼歌。

“鳳兮鳳兮求其凰……”

“求你的大頭烤鴨，快睡覺！”

“晚安娘子。”

“娘你個大頭野鴨！”

不知何時，山中已萬籟俱寂，所有的動物均已睡去，除了兩個並排而臥的人。

其實，如果能一直這樣，也不錯。零零九想。可是，她閉上眼睛時，又想起了自己的母親。母親說，她必須殺了劉四喜，不然母親不但無法成仙，還要死掉。

想到這裏，零零九的眼角滑過一滴淚珠。那麽，就讓他多活一些日子吧。想著想著，她疲憊地睡去，醒來之後，她伸了伸胳膊腿，依舊無法動彈。

劉四喜不在。

餓，渴，渾身酸痛。且這山洞裏黑乎乎的，有股腐臭的味道，她想出去走走。

“劉四喜！”她用盡全力呼喊他。

沒有人回應。

“臭書呆子！”零零九懊惱地呼喊著，他怎麽可以拋棄她。

她依舊沒有聽到應答，莫名的，就有一種想哭的沖動。此刻，她的法力完全無法施展，真的要餓死在這裏麽？想著想著，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異樣的恐懼。

“餓了把，我摘了些新鮮的野果！叫我一聲老公就能吃到喲！”

山洞中閃過一個人影，只見劉四喜用撕下的衣服抱了一堆野果笑嘻嘻的跑到她身邊，將最大的一只送到了他的嘴邊。

零零九張口就咬。一邊吃著，竟哭了起來。

“你哭什麽？不好吃麽？別哭啊。”劉四喜給她抹掉眼淚：“我怕走遠了你找不到我，等會給你找點更好吃的。”

“你把我一個人放在又臭又黑山洞，我咬死你！”零零九撅著嘴說。

“好吧，今天的太陽不錯，我帶你出去走走。”劉四喜說著，將她打橫抱起。走出山洞。頭貼著劉四喜並不寬厚的胸膛，零零九感覺他心跳地厲害。

清晨的陽光確實不錯。把山谷中的所有樹和野草映成了橘色，樹葉上染了霜花，滿地跑的小兔子、滿樹亂蹦的小松鼠，看得零零九直流口水。

“水好美啊。”劉四喜懷抱著零零九，小心放在一塊大石上，開始吟哦：“山名水靜夜來霜，數樹深紅出淺黃。試上高樓清入骨，豈如春色嗾人狂。”

“什麽樹樹？你這是什麽破詩啊！”零零九忍不住問。

劉四喜嘻嘻笑道：“這是大詩人劉禹錫的詩，不是破詩。劉大詩人還說了，自古被秋空寂寥，我言秋日勝春潮。零零九，你看你這麽臟，要不要幫你洗個澡？”

“不要！”零零九羞得滿臉通紅。

“為什麽不要嘛。你看你身上還有沼澤中帶來的青苔……”劉四喜靈眸閃動，戲謔而笑。

“我說不要就不要！你個死劉四喜！你不可以趁人之危！”零零九大叫。

劉四喜收起笑臉，虔誠地望著零零九，認真地道：“我要是趁人之危，還至於等到現在？我又如何不知道自己配不上你？我不如你的神仙叔叔那麽英俊魁梧，也不如他那般成熟霸氣，我是女孩子，也會喜歡他……不過，你要是哪天改了主意，喜歡上我，我會很開心的，但不奢求。”

說起黑域魔尊，零零九突然心中一片空白。不知為何，她自見到魔尊第一眼開始，就總想纏著他，和他說話，他是她心中偉岸的群山，可是，她真的喜歡他麽？怕是仰望的成分居多。可是，她卻又如何喜歡劉四喜，她遲早要殺他……

好累。好想睡覺。零零九打了個哈欠，迅速進入了黑甜鄉。劉四喜凝望著身邊的人，悵望許久之後，在她的唇邊落下一個淺淺的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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